說是去仙台,其實只是要去東北大學而已。不是開會不是活動,就只是去。
不研究魯迅,但魯迅的散文在工作上使用了十年後結束,好像「認識」他一樣。
這是到仙台東北大學的理由。
這樣匆匆,感覺既不經濟又不划算。
但一個人的旅行經常有屬於自己能懂的理由(不需要跟他人多費唇舌解釋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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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月收到Lun邀我到高雄看伊勢英子展的訊息時,我人在東京,回訊說我有時間會去,但心裡想也許Lun以為我只是說說而已。因為專程從台北去高雄看小型美術館的一個展,好像既不經濟又不划算。但我是想的。
因為我「知道」伊勢英子。
看展那日是全台寒流發威的時候,台北是恆常不舒服的濕冷,但高雄也降到了罕有的低溫。憂鬱星期一的上班日,高鐵滿滿的商務客,沒有遊客的吵鬧,但有大聲談生意的手機對話。這次是Lun不在台灣,所以我們還是錯過。但我並不是因為「捧Lun的場」才看展的。
一個人的旅行經常有屬於自己能懂的理由。我很高興Lun辦了這個展。
我在工作上很早就使用了伊勢英子《1000把大提琴的合奏》的繪本。雖然這是紀念1995年阪神大地震的災後作品,但伊勢英子說當時帶著畫筆到了災區是無功而返的,她在〈後記〉寫著:
「大概是那破碎的風景拒絕了我的畫筆,我第一次,帶著空白的素描簿,從旅路歸來。/不是我畫不出那不可或忘的風景,或許是,我不可以畫。因為畫了就會放心下來。當我用眼睛和手記下一切之後,我怕我會就此將它們塵封。」
這段話使我記憶深刻,特別是她說「我不可以畫。因為畫了就會放心下來」的真心與誠懇,我覺得我非常能理解。對地震災區關心,走一趟看一下畫一下寫一下,其實只是草率的面對自己的焦慮而已(啊終於有表達一點心意了應該可以了),但能療癒自己與他人的作品,一定不會/能只是這樣的思考。
伊勢英子的水彩畫風又美又「冷」靜,她的繪本故事都有點傷心但並不絕望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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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「灰灰美術館」時只有我一個人,說要看展,美術館的燈才打開。感覺像是為我一個人開展一樣。店貓灰灰蜷曲在桌下睡得很沉。
展出的第一部原畫是水彩畫風有點改變的《小天空》親子繪本新作,對我來說,這是個「暖身」,因為走上半樓階梯,開始出現的第二部原畫《男孩與三條腿》,強烈的打動了我。
原創故事是山本賢藏的《那條街》,那條街上有一隻髒兮兮、三條腿的流浪狗,雖然沒人願意理牠,但牠總是敞開心胸跟路人搖尾巴,成天自由晃蕩,在街上奔跑著。直到男孩來到這條街。
男孩因為失去母親,來到阿姨居住的這條街。孤獨寂寞的他在學校遭到霸凌而不願意上學,於是跟街上的三條腿成為好朋友。他們彼此期待彼此羈絆,在彼此身上找到缺憾的共鳴。直到一個雪夜來臨,男孩在家中為三條腿擔憂到天亮,急奔發現奄奄一息的三條腿。他抱著三條腿,可以感覺三條腿內在殘存的體溫與心跳正在等待他前來。三條腿度過難關,依然在街上橫衝直撞,追逐奔跑。
三條腿在沒有遇見男孩之前,已經是在這條街「自由自在」的生活著了。
男孩在冬日結束後決定離開阿姨家,告別這條街,告別三條腿。
(噢,我好喜歡這個結尾。)
男孩仰望無限廣的天空,前方是什麼,他必須告別他唯一的朋友才能知道,他覺得三條腿會懂得,因為三條腿是如此「自由」。
仰望天空的男孩、離開的那個早上、在車後模糊身影的三條腿……伊勢英子每一幅畫都令人動容,
我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捨得離開,才有真正的自由。相濡以沫不是。
一個人看伊勢英子。非常感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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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還有成長空間的時候,如果為自己眼前的人生打了不及格的分數,是願意忍痛歸零,還是抱著不及格的分數過下去?
在無能為力之前,哪個選擇才不會後悔?
所謂無能為力是什麼呢?
譬如一個人在東京的時候,我會整理好地震包,觀察好避難指引與路線,以作防災準備。但在台北就有點消極,因為不是一個人。不是一個人,所以無法自己逃生。所有的準備都徒勞。
這就是無能為力。
也許人生總會走到無能為力,所以在它來臨之前的時光有多麼可貴,多需勇敢以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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雞年歲末的約會,每一個結論都是:要好好活著唷。
我想狗年也是。
要好好活著唷。
像男孩一樣仰望著無限廣的天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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