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2015東京「離開」】01／放心

（離開是一個課題。
學習讓人離開也是一個課題。）

離開台北時是初秋，天氣還是很熱，但抵達東京時確實是涼爽的了。

直到走出家門的那一刻，還是無法真正放心，包括長輩的健康狀況、無妄而來的訴訟，筋疲力竭的身心，有隨時都得奔回台北的準備。但即使如此，為什麼我沒有斷然的取消呢？

說是因為工作單位的申請程序已經完成，或者出爾反爾對對方不好交代等等，但真正要中止也不是不可以。對任何事總是能斷然決定的自己，其實心裡早就決定「我要離開」了吧。既不（能）放心又想要離開，彷彿有種罪惡感，所以才用種種堂而皇之的工作倫理開解自己（以及他人）。

離開之前無法放心的自己，在抵達之後彷彿一切都坦然了。

太過熟悉的地方，即使相隔近五年，一點也不需要適應。在之前尚未真正體驗過的、這個我所愛的季節，內心幾乎不用開關，那種冷靜而不過激的歡喜便一點一滴的充滿內心。每天散步，看天空，呼吸安靜的氣味，我不只離開台北，其實也「離開」東京。我沒有想要再度進入（介入）這個社會（或許也是因為有不陌生不新奇不慌張的熟悉了），只讓它成為一個「完成離開」的空間載體。當然，是美好的載體。

當你無論如何都想要離開的時候，就不會想到「害怕」這件事。即使台北手機偶爾響起的時候，仍然在瞬間匯聚恐懼。

那些不放心的事依然存在，也許會被說是無情，但的確因為距離，一切都有眼不見為淨的「正當性」，這無疑是一種掙脫，從所有的身分掙脫。我需要這樣的片刻，去思考關於陪伴與送離的種種，或者，不思考（因為不會有答案），只是放空。

離開是一個課題。
學習讓人離開也是一個課題。

罪惡感永遠只束縛那些有責任感的人，經過這些年，深深發現，從遠方奔回來哭泣的人其實是最輕鬆的。但經常卻是被鍾愛的。因為距離，因為離開，很荒謬的成為被珍惜的價值。

我的離開，從讓自己放心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