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2月2日

青春裡的嚴苛

有空的某晚,幫忙去接在補習班衝刺大學學測的考生。站在大樓外的人行道,接近十點,補習班下班,湧出了一群群學生。先是男生魚貫而出,原先空曠的人行道,夜色裡立刻佈滿一張張表情木然的臉。也許距離那個人生階段已太遠了,畫面讓我有點愣住。

這時,站在外面的男輔導員忽然一邊搞笑的舉手指揮,一邊發出宏亮的聲音:「請~快~回~家~,不要逗~留~」一瞬間,那些木然的臉龐不禁現出了笑意。男輔導員應該是故意的,讓緊繃的表情可以放鬆一下。笑起來的臉明明都還是個孩子啊,這才是青春應該的容顏。對照剛剛那些木然的表情,心裡覺得有點難受,有些不忍。

這時我要接的考生下樓了,青春少女背著超過六、七公斤的背包,手上提著講義和便當盒,一整天就這樣屈身在肩肘無法施展的窄小座位上,讀學測的書。臉色沒有光亮。

幾乎不回視過去的我,此時也被引回少女時期的「慘綠」,原來過了幾十年,「慘綠」的青春到這一代也不曾改變。想說的是,即使自己一路走到看似「順利」的中年,那些「慘綠」的時光,永遠是青春裡嚴苛的事。

要相信,無論是考試的「勝犬」或「敗犬」,內心都不可能沒有艱難的過程,那些艱難,也絕不是中年過後可以「倚老賣老」去輕視的。所以我從來不會藐視、或「笑看」那些年輕的憂傷。(雖然中年之後又是另一種人生的艱難,但青春,不應該是這樣的。)

因為當下的艱難是非常真實的,真實到也許有些人(資優或不資優都有可能)就是跨不過去,或者傷痛到足以改變自己的人生觀。這時聽到「大人」說「沒什麼啦隨念念也可以我也是這樣過來嘛放輕鬆。」或者「唉唷明星高中一定強還擔心什麼」,內心只是感到更孤寂而已。

想到這樣的青春關卡,有時還會毛骨悚然(我的同儕們有些至今還會做著聯考失常的夢,明明都順利考上第一志願也已畢業許久了……)。我無法跟身旁的考生說什麼,但知道她必須面對幾十年來我們無從改變(甚至更怪異)的升學壓力,然後從此以後接連而來的人生艱難只有一樁接一樁。

每一個可以「笑看過往」的人,其實都經過自我修行的過程。

說來我沒有喜歡過自已的國中生活與高中生活(但也說不上討厭)。畢業的時候只想趕快離開這個階段,再也不回頭。

所以那天陪考生母女去看考場的時候,真真有種今昔不分的感覺。考場所在的中正樓,記憶中是嶄新的大樓,眼前卻是如此陳舊,但想想自己的高一距今日有多久,大樓就有幾歲了,記憶中卻永遠是當時新啟用的模樣。

而現在也才知道游泳池已經從地上的露天池變成地下的溫水池了,這是多久之前的事呢?原先游泳池的地方成為可供活動的平台。過去可以從教室陽台俯瞰游泳池上課的「景觀」已經不再了。
 

我們在這裡有過多少被禁錮的夢?越被禁錮越想飛翔。做過多少不切實際的事?不切實際到至今想來不可思議。還有多少莫名其妙的彆扭、靈光一閃的念頭、不願承認的愛與傷害?以及有如陶淵明說「憶我少壯時,無樂自欣豫」,那樣容易笑也容易哭,像直線一樣的青春情緒?而大考總在畢業之後,所以業典禮倉皇心情多於感傷

而以上那些青春的事都過去了,也不想重來。甚至不在今日的人生中留下一點痕跡,想來有種不相干的恍惚。

但「都過去了」這句話只有自己能說(別人有什麼權利下結論呢)。因為只有自己、唯有自己才知道,那些為了走過青春裡的嚴苛,所花過的,

力氣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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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則留言:

Unknown 提到...

我覺得我還在慘綠的時光裡,快要溺水了
(救命啊)XDD

hmasako's散文地圖 提到...

yoshiko:我想我懂妳溺水的原因,很掙扎吧應該。但也相信妳終會浮出水面。
(題外話:還能稱之為「慘綠」也是一種青春的專利啊XD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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