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癒

秋日尚未滿足，立冬就來了。雖然好天氣總是稍縱即逝，但時序進入了（對我來說）宜人的深秋，擺脫了令我「苦手」的夏季，希望身體的狀況也可以得到寬解。

幾次在工作上介紹了〈咕咕貓〉這部電影的片段，並不是因為它特別好，也不是因為「貓好可愛」（非貓迷）或吉祥寺（我在東京的生活圈）的關係，而是因為其中有關於「創作者的療癒」這個元素觸動了我。

半自傳式的〈咕咕貓〉主角是繪本作者小島麻美。小島的繪本故事有女性的溫潤細膩，經常在不經意中給予讀者生活的力量。「你的漫畫真是悲傷啊，可是又帶給人勇氣」（有好感的男人這麼說）*；「我剛念國中就開始看老師的漫畫，中間也遭遇了很多事情，但是只要看了老師的作品，就會好很多」（醫院遇見的護士這麼說）**。

多麼好啊，有人在不知不覺中感受、感染了創作者給予的力量，並因此「得救」，被這樣的告白，應該是開心的吧。

但是可以治癒的別人的力量，可以拿來治癒自己嗎？
發現足以轉變人生的身體病變，同時又聽著「粉絲」護士興奮的告白時，作者對自己說：

「我的漫畫……並沒有帶給我那樣的幫助。」

 

原來作出那些充滿治癒力量的繪本創作者，發現足以轉變人生的身體病變時，面對如何「治癒」自己，還是非常艱難的課題。我們拿來「治癒」別人的那些話語、道理，那些力量，如果無法在自己身上得到效果，那是否代表創作者只是在虛空「創作」一種療癒而已？還是，這是在告訴我們，人本來就無法「自癒」，都需要「他癒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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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人生的歷程就是從學習如何「獲得」走到學習如何「失去」與「被失去」吧，這彷彿也是生命的分水嶺。

我們總是設想過許多人生情境的發生，也藉由閱讀來經驗（或完成）那些情境的投射與準備，希望在某些人生課題真正出現的時候，藉此獲得成熟解決的力量。但也許那些強迫心理吞下去的東西、以為早就跟自己「和解」的東西，終究會被身體強迫（劇烈的）吐出來，人體的自主性超乎意志的想像，它沒有跟你和解。

很痛的時候在半夜坐起來，翻看醫學資訊，瞭解藥物與檢驗的作用，想一想自己曾經激勵過他人或自己的話，哪一些會有「療效」？狀況陷入困境的時候，完全無法進行書寫，也無法傾訴。因為面對病體是一種他人無法分擔的、非常具體的孤單。黑暗中抱著膝坐在床上想：這麼痛，大哭一場身體會不會好（放鬆）一點？結果發現自己失去哭的能力。又想：就這樣一直等到天亮，痛苦會不會就過去了？結果天亮了，什麼都沒改變。

工作在繼續、困境在繼續。
繼續跟自己的身體和解，繼續不讓擔心的人擔心，繼續走向生命的未來（以及盡頭）。
然後微笑說：我很好。
這就是必須的「自癒」吧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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